不要靠近那扇窗。

我不怎么喝酒。每当喝了酒,总要设法靠近那扇窗。

窗是四四方方的窗,就那么服服帖帖挂在墙上。离墙6.8米的位置有一条笔直的线,从我记事起线就在那里。

我从未深究过为什么是6.8米,就像从未深究过为什么不能靠近那扇窗。

雾蒙蒙的光透过玻璃,变成一粒一粒的微尘,等距排列在昏黄的空气中。

下午5点,风粘粘的,有生锈的味道。

酒精在胃里灼烧,屋顶摇摇晃晃,我吃力走向那条线。

线是很窄的那种线,摸起来凉凉的。

李鱼还在的时候,我们经常抓了蚂蚁放在线上。哦,我忘了说,线是横着的,跟地面平行的那种横。蚂蚁一碰到线,就一动也不动。

爷爷说,线还没消失的时候,不要试图走过去。

我觉得他说的是废话,线没消失的时候,我永远无法走过去。

窗外偶尔闪过一两片黑影,伴着细小的响声。

很久之前,我抓到过一只巨大的鸟。我忘记是怎么抓到的了,只是突然想起那种鼓动在手心的温热。

线是凉的。

我无法具体描述那种凉,像深眠的梦一瞬间惊醒,是突然的。

这是我第7次想要穿过这条线,天就要黑了。

我听到裂开的声音由远到近。

窗还在那里,线还在那里,确实有什么东西裂开了。

我有点害怕,爷爷不在,李鱼也不在。
有什么东西裂开了。

天彻底黑了下来。

我不该在这样的日子喝酒,或许那一刻就要来了。

爷爷说,在某一刻,窗会自己打开,线会自己消失。

我一开始是不相信的,怎么会有东西自己消失。直到蚂蚁消失了,大鸟消失了,爷爷消失了,李鱼消失了。

然后,声音消失了。

我觉得他或许是对的,线会自己消失,窗会自己打开。

我仿佛看到升到一半的月亮,我仿佛进入一个没有我的地方。

我仿佛还醉着酒,或者深眠在梦里。

爷爷忘了告诉我,消失的东西,会不会自己回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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